西安往西：面的+三轮车

　　加入旅行社的团队旅游当然有着明显的优势，如果目的地间距离远、景点多、道路交通状况又不熟悉的话；劣势也很明显，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在中意的地方驻留。在各个著名景点，总能看到这样的场面：旅游大巴一到，导游拿着大喇叭一通狂呼：各位团友，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大家先跟着听讲解，出来时再拍照。于是，人声一阵喧嚣，然后相机一阵咔嚓，人潮如狂风一般卷过景点 各处。大巴的车轮过后，漫起一片尘土，景点复归于平静，等待下一场喧嚣。

　　背包客的旅行则有些不太一样。他们静静走过各处，在属意的地方停下，偶尔与喜欢的物什在心里交流几句，接着静静前行。如独舞飞天本人，数年前曾到香港旅游，对香港最深刻的体验，竟来自于在人潮涌动、香雾缭绕的黄大仙庙中看水池里乌龟们懒懒晒太阳，并由此得到最宁静的愉悦。背包客唯一的问题，是吃、住、行得不到保障，带点风险，带点苦难，带点风尘仆仆。独舞此次走西安西线，就仅靠三瓶水支撑，连续十二个小时不曾进食。

　　西安城西客运站有车，发往西面各市镇。坐大车去扶风，15元，一路上客下客，时走时停，三个小时到达。扶风去法门寺有面的，不到半小时路程，2元。法门寺最值得一看的当然是地宫。地宫里保留有部分原物，身临其境与只凭想象感受确有不同。环绕地宫塔基转了三圈，再拜佛主指骨舍利。与佛坛前敲磬的老和尚攀谈，见其趺坐的过程，是先坐成瑜珈的造诣式，再随便地把脚左右一拉，即成入定的莲花式，佩服至极。临走时，老和尚祝我生意兴隆，多多发财；只淡淡一笑，有健康平安快乐即足矣。

　　法门寺旁，是法门寺博物馆，展出法门寺地宫出土文物、珍宝，介绍历史变迁及发掘过程，这要听专职导游讲解才有意思。反正旅游团队很多，人来人去，甚至对某一物件可听多个导游重复讲解。由于每个导游对物件的理解、造诣各不相同，这就听得更有意思了。在一块唐代法门寺墓门石碑残片上，可以看到一对线刻的飞天，神态式样同敦煌莫高窟同一时期的作品非常相似，确有大唐气韵风采，向多位导游反复求证，都说是出土原物，摩挲良久，终于心满意足：今年不去敦煌也无遗憾了。

　　法门寺出来，坐面的到召公，转面的到临平，再转面的到乾县，10元。每个地方转车停留也就几分钟时间，实在是非常方便。沿途可见结在树上的大苹果，肥嫩粗壮的大葱，西北特有的地貌“塬”，这一切对于久居西南大都市中的我来说非常新奇；小小的面包车上上下下着当地的乡亲，听他们交谈，看他们举止打扮，亲切而有趣。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路风尘颠簸倒也算不了什么。

　　从乾县出发，先到懿德太子墓。散客过来旅游的极少，只有三轮车可坐，一阵咣咣当当开到墓前，5元。该墓是乾陵十七座陪葬墓之一，享受“号墓为陵”的待遇。一条陡坡直下地面18米深处，墨玉石棺摸上去尤然阴森潮湿，行走在1300年前开凿的墓道上，心中竟无鬼神之念，事后想来倒有些后怕。两边壁画原存的已无法辨认清楚，但摹画的部分严格遵循着“作旧”的原则，日子久了，倒也有了原始的意味。那些画面，实在是很惊艳的。懿德太子死时十九岁，据传是因为在宫中妄议奶奶武则天的私事，被人告密到武则天那里而被处死，草葬于洛阳。其父李显不敢悲伤，直至自己再次当上皇帝后方才把他这大儿子迁到此处厚葬，始有懿德太子之封号，死后极尽哀荣。可怜生于帝王之家，亲亲骨肉相连，照样祸从口出，封建社会宫廷内部血雨腥风实在令人慨叹不已。

　　独自上路，决意前往乾陵。莽撞冲动之心起，采纳了当地乡亲的建议，没走常规游客路线，而是走的当地村民的路子，从乾陵的西侧山峰往上爬。头上顶着明晃晃的太阳，独自穿过山坡上零零落落的土屋，四周一片寂静，偶尔可以瞥见一两个从屋头院落中冒出的身影，顿感心中紧张不无悔意，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火红的柿子挂在高高的树上，牛儿闲闲地趴在屋前，一群白羊在远处吃草。只是急着赶路，竟无心停下来欣赏这西北民居风情。快走到山顶，大块的石头越来越多，色白，非砂质非页岩，不规则地半横在狭窄道路上。左歪右倒的迈过去，抬头一看另一座更高的山峰矗立在眼前：苍翠雄伟，气势非凡。这座山峰与我所在的山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相连，继续前行，转过几多弯，看见几拨游人，长吁一口气，终于确定自己到达了乾陵主峰的山腰。

　　由于乾陵神道（又称司马道）是一条笔直的道路，直上直下，虽不有趣但很安全，强烈建议第一次去乾陵的单身客人走常规路线。我走的线路有惊无险，趣味更多，但毕竟人生地不熟，讲话又互相听不太懂，最好几人结伴同行，毕竟出门在外安全是第一位的。

　　从乾陵出来仍由那辆快散了架的三轮车送回乾县。乾县有发往西安的客运车，14元，车况不好，且随走随停，沿路拉客，两个小时后总算回到西安。安顿下来吃这天的第二顿饭时已过晚上九点，炒面很香，但没吃多少，饿过劲了。

　　总体来说，这趟旅行走过好几个县，交通运输条件不算好，乡亲们都比较和善，物价便宜。当地大娘们自己做了老虎枕、十二生肖布绣等工艺品在乾陵各处兜售，色彩鲜艳，民间气息浓厚，很有味道。

　　此次西安之行有几件事，回想起来不无遗憾：

　　1. 法门寺中见有僧人手捧一本翻旧了的《金刚经》在念经，遂向前请教“应无所住 而生其心”的精义，竟茫然不知该句就出自于他手中的这本经书中，细问才知法门寺已久不开坛讲经了。高僧大德在海外巡游讲座，弟子在寺中念经有口无心，不能请益，是为遗憾；

　　2. 法门寺博物馆辟有密宗曼荼罗文化展馆，用以展出出土供养器物。进门左边的一幅影印图中分明有带着翅膀又有飘带的飞天图样，装饰感极强。问了多位保卫人员和导游，均不知出自何处，遗憾；

　　3. 同一馆中陈列有金属香囊大小各一，小香囊打开，可见内部构造，有文字介绍说这是唐人对自平衡原理的巧妙应用，同样原理在欧美是近代才发现并广泛应用于航空、航海领域。可惜行程匆匆，没能在西安市场上好好寻觅，不知民间有没有仿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