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伸的足迹--桑丹康桑攀登记录(组图)

　　三、圣地洗礼

　　D23 2005.8.27 松赞干布的礼物

　　大家在八郎学宾馆,干干净净,美美地睡了一觉。

　　为迎接即将到来的40大庆,拉萨的街道上都装饰着国旗,经幡,在暮色下的风中舞动,别有一番风情。午饭后,大家分头行动,可后来又都不约而同前往布达拉宫接受洗礼。晚上众人在西郊夜市聚头,狠狠腐败了一顿。

　　很久都没有睡过床了,居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凌晨2：5 0,洗完澡回到屋里,一身的轻松,发现,原来人是可以那么脏的。窗外还不断传来汽车声和人声,终于可以在床上安心睡个觉了。——H2

　　尽管昨天很累,早上还是起来得很早,因为把时间浪费在床上实在太亏了。

　　我就和野蛮去感受圣地拉萨。

　　走到了林郭路,看到了不少边走边摇转经筒的人,走路目不斜视,认认真真地转经。一切为了信仰,我打心眼里佩服他们。

　　又转了一个弯回到北京路,路边看不到转经的人了。我开始很奇怪,后来在书上看到,这些转经的人都是朝拜过大昭寺的。在大昭寺朝拜后,还要围绕大昭寺转三圈,这三圈分内、中、外。内转是转大昭寺,中转是转八角街,外转是转林郭路,这样才算一个完整的朝拜。

　　北京路上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两边全是现代商业的东西。有走了一段路,街道宽了,看到了广场。我和野蛮就猜布达拉宫在哪边。脚步并没有停下,布达拉宫已出现。

　　野蛮的第一句话是：“哇拷,这就是布达拉宫,这么牛B。”顿时绝倒。

　　眼前就是松赞干布的礼物——布达拉宫。

　　作为中国古代和亲故事中最幸福的文成公主,终身被藏族人民当作神一样的爱戴,她的夫君为她建造了一座宫殿,千年之后的今天我们还看见它巍峨地屹立在这里。让人们想起,这个地球上离苍天最近的地方,曾经生活着一个快乐的公主。

　　在街道上漫步,无论向哪个方向,都感觉到一种虚无的力量在支配你,凝望布达拉宫。它就在那儿,真真切切。我和野蛮看了很久不想离去。在北京天安门广场看天安门我没有这种感觉,看任何地方的任何建筑物都没有这种强烈的崇敬感和认同感。这就是布达拉宫,任何建筑都替代不了的布达拉宫,神圣而庄严。在电视、图片看到布达拉宫是没有什么异样感觉的,只有站在它面前,才能感到这种冲击人们内心深处的气势和感动。虔诚的信徒们在布达拉宫正前方的街沿上磕长头,我们悄悄从他们背后绕开。宗教是精神的,是人们在精神世界追求幸福的方式。在现代的科学社会、唯物主义的社会,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是人们确确实实比以前的人们幸福吗？科学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在精神领域,宗教是最好的灵药。无论科学有多么进步,无论人类的脚步已踏上多么遥远的未知土地,但人类的智力实在太有限,面对广阔的宇宙,有些根本性的东西人类是永永远远得不到正确答案的,无论是多么伟大的科学家或者哲学家,宗教也一样。

　　在迷乱的思想中,惆怅离开布达拉宫。

　　下午和野蛮、昭君、阿布拉、小妹一起去了八角街,买了大堆东西,无话。

　　晚上一起去了夜市吃成都烧烤,豆豆讲了一年前的今天,已被记录,作为凌峰社镇社之宝,将代代相传。——小鸟

　　D24 2005.8.28 登山的人

　　下午去了登山学校,收拾东西。原来以为登山学校很大,到了发现很小；原来以为登山学校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到了发现除了我们之外没几个人。把帐篷、睡袋都拿出来展开晒着,再到水龙头处去清洗山上带下来的锅碗瓢盆。洗完了,教练挂上线,几个男生开始玩攀岩。登山学校的人工岩壁是亚洲最大的,爬起来感觉都不一样。女生们躺在鹅卵石上,无聊起来,三五吆喝着去喝甜茶、吃藏面了。直到大家都爬累了,女生们也回来了,然后一起收拾晒干的睡袋,餐具。

　　晚上在“突击营地”遭遇了阿彬。他很健谈,不多时就和大家都混熟了,一群人开始侃大山。言谈之中,能感觉出阿彬是一个很爽直的人,有不同的意见,当面就提出来,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他也是一个爱山的人,曾租了400头牦牛从珠峰上拣垃圾,维护地球上最高的一片土地的清洁和美丽。再后来,说起他老爷子,竟是贡布——1960年中国首次登顶珠峰的三个人之一。名门之后,对他又多添了几分崇敬,和他干了几杯。后来聊到他在成都双流住过很久,会四川话,算是半个四川人,又干了几杯。我喝醉了,在桌上睡了一会。后来豆豆把队服送了阿彬,阿彬看了说要把队服和北大清华人大等高校登山协会的队服挂在一起。“突击营地”在拉萨算是登山爱好者的一个根据地,把队服挂在这里算是一种光荣,也能起到一定的宣传作用。在隔壁,我们看到了包括北大清华人大搜狗等许多登山队的队旗和队服,我们自己北航凌峰社队服也在其中,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自豪的感觉——小鸟

　　D25 2005.8.29 乐极生悲

　　清晨走出突击营地,发现海事卫星电话不在了,才恍悟昨天晚上匆忙中遗留在出租车后备箱里了。一阵慌乱,本来计划好今天拜访藏登协,还海事卫星电话,结算帐目。结果~~

　　上午阿布拉和小蕾象无头苍蝇一样去了各大交通公司,各部门都忙于准备大庆,无人搭理,最后在好心人的建议下,到电台登了寻物启事。

　　下午拜访藏队。尹逊平书记接待了我们,领着我们参观了藏队的基地荣誉室。一进房间,就看到无数奖杯、奖状、奖章、照片……尹书记还谈了谈西藏攀登世界上14座8000米高峰探险队的一些事情。让人感到这确实是一支创造奇迹的队伍。集体攀登14座8000米,既要巨额的花费,还需要每个队员都有良好的状态、默契的配合,很难。前,无古人；后,不一定有来者。去年,藏队登上了野蛮巨峰K2,离完成这个计划已是指日可待,但在今年5月,藏队却在巴基斯坦遭遇滚石,一人遇难、一人重伤。真希望藏队能尽快恢复,完成最后一座迦舒布鲁姆Ⅰ峰,为这个计划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走出突击营地,太阳晒透了昏沉沉的脑袋,我们才发现海事卫星电话不见了。细细一想,确定落在昨天的出租车后备箱里了。当头一棒！今天本来和张处长约好的,可是现在这种状况怎么办？？难道就两手空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事吗？我们怎么可以这么糊涂！！一定要把它找到！于是,我马上和小蕾去了运输公司、交管所,可是都一无所获,各部门都忙于大庆,对于我们根本就无暇顾及,而且拉萨的出租车管理本来就很混乱,我们又不记得车牌号,他们也无从下手。最后,只好到电台登寻物启事,可是归还失物的可能性很小。

　　这时我才意识到,要找回卫星电话真如大海捞针。回到八郎学,焦急地等着电话。我想找到海事卫星电话以后再到登协请罪,于是,我对张处长撒谎了~。可是,事实上,谎言从来都是用来麻醉自己的。自己没有勇气看到张处长脸上失望的神情。记得进山前,他的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感到我们不是孤军奋战,不是没人在乎的,但是,现在,我们却要让他这样失望。

　　直到晚上,还是没有卫星电话的消息,我们应该面对现实了——海事卫星电话很难找回来。除了赔,实在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可是,这笔钱又从何而来,队里现在还有大笔赤字。大家平摊,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虽然责任在于个人,但是后果应该集体承担。因为是我们。也许,明天就必须两手空空去见张处长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我可以面对这个事实,这个后果,可是我却不敢去面对辜负的期望。——阿布拉

　　D26 2005.8.30 圣地圣寺

　　早上去了藏传佛教中最神圣的寺庙——大昭寺,就藏在八角街的里面。因为听说可以和香客一起混进去,所以去的很早。大昭寺太漂亮了,眩目得让人窒息。喜欢那样古老而华丽的风格,千年前的古木浮雕,美丽的传说。才到寺门口就看到无数的人在门前磕长头,专注的神情。举手,合掌,默念,扑下,沙沙磨地的声音混着喃喃地诵经声。我们散布在香客中间,打算混进寺门。密密麻麻的香客提着酥油,捏着零钱,拥在门口。寺门一开,人们迅速朝里面涌,我们几乎是被后面的香客抱着进去的。

　　海事卫星电话还是没有消息,今天必须去登协了。

　　早饭后,我们全队和扎西教练拜访了西藏登协,向张处长坦白了遗失海事卫星电话的事。他还是一贯的热情,并没有过多责备,但是看他的神情,知道我们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拉萨”在藏语中是“圣地”的意思,大昭寺是圣地中的圣地。

　　前一天晚上已经做好了去大昭寺的准备,第二天起来大队人马直接前往。来到门口,首先看到了很多磕长头的人们。这些人中,有的人是从四川、青海、新疆来的。他们不是和我们一样坐火车、汽车过来的,而是磕头磕过来的。有一年的、有两年的、七年、十几年,他们就这样磕着长头过来了。额顶、下巴、胸前的合掌,跪拜,五体投地,做得如同我们呼吸一样自然。在一些人看来,也许这是不可理解的：花这么多时间、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我想我可以理解他们一些,一部分：和提问的人相反,他们这些朝圣者更重视精神生活,轻视物资生活。西藏人普遍是这样的,从吃就看得出来：只吃牛羊肉、糌粑、酸奶、酥油茶、藏面,不吃青蛙、兔子等小动物,也从没看到哪一个藏民进过川菜馆。他们认为宰杀一头牛羊可以供很多人吃很多天,而小动物一个人吃几十只也不见得能够吃饱。我也不认为他们很痛苦,相反,他们比现在很多人都快乐,这种快乐是纯粹的,来自他们信仰的教义：只有苦痛的人生是没有的,有苦就有乐,反过来也一样。人的一生都在变动,这就是无常。诸行无常,盛者必衰！花开花落,岁月弹指老,再灿烂的星光也会消失,地球、太阳、银河系,甚至这个大宇宙也有消灭的时候,人的一生,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刹那间的事。人诞生了,经历了爱与恨、喜悦与悲伤、欢笑和流泪……人变得更加珍爱生命,去找寻他们的纯粹快乐,这种快乐是纯精神的,与之相比,物质的一切都是虚幻而不真实的。能完全理解这一切的人,能辩证生死,勘破烦恼,无忧无虑,获得无穷尽的快乐,他们被称作圣人。这些朝圣者不全部是圣人,但一定全部是哲学家。

　　开门了,随拥挤的人群进了大殿,灯光很昏暗。佛像大多是分开放到各个小房间里,开始是没有目的的随便看看,后来看着人群渐渐形成了一个队列,自然也就排进队里,在各个小房间里进进出出后,来到了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前面。这尊像是文成公主入藏时从中原带来的,是大昭寺里最神圣的神像。众多朝拜者不远万里磕头而来,就是为了能够看一眼这尊神像。学着前面的朝圣者把头轻轻靠在神像的衣服上几秒钟,许下愿望……——小鸟

　　去过登协后,感到心里无比轻松,可能只有真正承担起责任时才会有心理的解脱。——阿布拉

　　D27 2005.8.31 最后的朝圣

　　早上本来还想去一次大昭寺,但没有成功,所有的路口都是警察,说里面要开会。很失落,心里总是梦着,想着那个地方,穿过这个路口,她就在那里,却被告知不可以再进去了。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时间就这样的流过。每次都是在要结束的时候开始慌乱,怎样才能留下更多的东西,怎样才能在以后回想起来总是挂着幸福的微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想要抓住什么,那些却像一阵风,划过指缝,只留下莫名的感受,似曾相识。一夜一夜,舍不得闭上眼睛,好想多看看,把它们全部都深深地印在脑子里,永远不要忘记。

　　一个人在拉萨飘荡。安静地在“玛吉阿米”渡过了在拉萨的最后一个下午,整理着教练的照片,可以发呆,可以透过窗子观望八角街的人来人往,可以在照片后面写下那些故事,想念那些笑脸……可以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今年我20岁,在拉萨度过

　　——今年我20岁,在玛吉阿米发呆——阿布拉

　　D28 2005.9.1 再见的约定

　　今天是西藏自治区成立40周年的大庆,到处都在戒严。早上到登山学校收拾好装备,包裹,最后再吃了藏面,喝了甜茶。茶的余香留在嘴里,迟迟不肯散去。

　　几经周折买到了去格尔木的车票。我们要离开了,在七夕的时候进山,大庆的时候离开,很好吧。恍惚中就接受了哈达。一群人,阳光下,却是特别寂寞。洁白的哈达挂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就是离别的时刻,忍不住的眼泪,不停滴落在上面。

　　车难得很准时的启动了,怎么样舍不得都还是离开了,什么时候会再见呢？遥远而漫长的距离。现在眼前晃动的全是明亮的阳光,灿烂的笑容。

　　再见,拉萨,再见,西藏……

　　最后一个晚上真的舍不得睡掉,一直赖到凌晨四点,早上又早早地爬起来,坐在八郎学的露台上享受圣地的阳光,在键盘上敲进这段日子的短信,那些满是牵挂的只言片语。

　　从前站算起,呆在拉萨的时间差不多有半个月,我几乎熟悉了这里的每个街道,习惯了陌生人的微笑,爱上了“送太阳”的日子,可是,现在我应该离开了,没有带着任何纪念品,离开了。这段丰富的记忆是最好的礼物,最好的纪念。

　　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哭,可是当旺旺说“阿旺有什么不好现在不要说哈,回去再给尼玛校长写信”,……我们可爱的教练(虽然在山上我从来都是直呼其名)——旺旺、扎果拉、落琼,“谢谢！”都已经显得苍白。最重的包他们总是往自己肩上抗；大鸟的鞋不保暖时洛桑把冰凉的单层靴往自己脚上套；自己的学生在山上遇到雪崩,惊魂未定时,阿旺老师默默地把自己的歉意揉进热热的面团里；扎西从不发脾气,在我们失望时,总是用暖暖的一笑又给我们希望……

　　我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但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_^——阿布拉

　　D31 2005.9.4 北京,我们回来了

　　经过汽车转火车,再转火车,我们满面尘土,顺利的回到了北京,也算是为这次的活动画上了一个句号。山队其他的队员到车站接我们,在车厢里就看到他们了。突然看到德勤抱着一束鲜花,全部人开始欢呼,然后看到军峰提起塑料袋朝我们示意,满满2袋子的KFC汉堡！全部人开始沸腾,感动啊！

　　一到北京,就觉得不太习惯,很吵,很挤。怎么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车,那么多的高楼。那些纯纯的笑容呢？慵懒明亮的阳光呢？透明的蓝天又在哪里？想到青藏铁路快要通车了。路好走了,西藏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但是路好走了,去的人多了,西藏会不会因为过度开发,被外面的坏东西污染了呢？我害怕西藏会变得和丽江一样,到处充满着商业的气息,变的世俗。害怕藏民也会像很多民族一样,慢慢被同化。那些几千年所沉淀下来的文化,千万不要丢失了呀！在我的梦里,西藏永远是远离人间的一片净土,残酷的美；那里的文化永远神秘诱人,博大精深；那里的信徒永远怀着虔诚的心；那里的人们永远都带着淳朴的笑容,能看到白白的牙齿；那里的色彩永远散发着迷人耀眼的光芒……

　　我想念西藏的天,西藏的山,西藏的水,西藏的人；我想念山中的时光,想念搭起的帐篷,大家一起炒菜做饭洗碗的日子,想念清流的小溪,无名的野花,耀眼的雪山,乱石堆,简单的人,明朗的笑容,温暖的手掌……我好想就这样,闭上眼睛,任阳光洒落,张开手,深呼吸,走遍漫山遍野。可是我终究是离开伸手就能够到天堂的地方了,我只能在吵闹的尘世间默默祝福那个天边的纯净世界。——H2